谈谈两岸日常用语的不同
导读: 年代中期,我还在新疆念中学,记得应该是看《读者文摘》上的一篇比较两岸口头用语的文章,其中以幽默的口吻提到骂人时通常会对方是“饭桶”,而骂人时则往往会痛扁对方为“屎桶”——两岸同是骂人却有着“高下”之别…
年代中期,我还在新疆念中学,记得应该是看《读者文摘》上的一篇比较两岸口头用语的文章,其中以幽默的口吻提到骂人时通常会对方是“饭桶”,而骂人时则往往会痛扁对方为“屎桶”——两岸同是骂人却有着“高下”之别。这让我这个当时的中学生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优越感:那遥远而偏僻的岛似乎没有我们这边文明啊。
2015年底,我终于有幸来到大学短期访问。在早就得知的电视新闻和评论栏目非常有名,充分反映的社会样态,据说游客来台一个不可或缺的项目就是看电视。因而一到宿舍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视,新闻报道中刚好一大群人在街头为领导候选人朱立伦竞选造势,正群情激昂地齐声高喊着“冻蒜”!“冻蒜”!我竟完全茫然不知其意,一时搞不清楚“冻蒜”是在为己方加油呐喊,还是在声讨对手——是让对手“冻住而算(蒜)了”吗?直到两天后有个频道特别加注括号标明是“当选”之意才恍然大悟,一时间觉得自己虽已是身在了,但似乎仍然离挺远的。
的电视里,除了经常出现的诸如“冻蒜”“乔一下”(协调一下)、“抓耙子”(打告的人)、“阿飘”(鬼)、“阿兜仔”(外国人,尤指欧美人)等台语或闽南语以外,还有少量的粤语,如“猴赛雷”(好厉害),以及大量的日语,如“卡哇伊”(可爱),“阿萨力”(大方),“玛沙芝”(按摩),“趴嘛叽”(朋友)等,而且英语单词也会从主持人及嘉宾口中随时蹦出来。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不少中、英、日语等杂交的词汇,如“PO文”(网上贴文),“Q弹”(又嫩又弹)、台北市长柯文哲被称为“柯P”(P乃英文教授之意,因柯智商极高)、网上“KUSO版”(恶搞版,日语发音、英文字母加中文);“”的外文既有英语也有拼音:Executive Yuan;的简称KMT是的汉语拼音,的简称DPP却是英文;“中央研究院”的外文名称则是拉丁文:Academia Sinica!大街上的厕所名称也往往是“化粧室”(日语)、“Toilet”(英语)及汉语名称“厕所”各自表述,不一而足。街道两旁的商业广告及各式招牌也常常是繁简同台、英日杂陈,有时甚至会让人产生似乎在逛“”的错觉。令人不得不感慨,人民语言的国际化程度真是丰富多彩啊!但同时也有点儿疑惑:这种各类语言文字交汇共存的情形是一种网罗众家、海纳百川的文化自信呢,还是缺乏自主性、主体性和统一标准的杂乱无章?
很快从电视里还发现,一些汉字竟然在有完全不同的读法,而且这些读音在的《新华字典》里是没有的,甚至当年在学校里还作为错误发音而被语文老师纠正过。随便举几例如下(前为读音,后为读音):发酵(xiao - jiao),侩(kuai - gui)子手,包括(gua - kuo),垃圾(lese - laji),曝(pu - bao)光,租赁(ren - lin),这可真让我意想不到。另外,韩国前女总统的名字在读作朴(pu)槿惠,在则是朴(piao)槿惠。电视评论节目里经常出现的诸如“素人”(指没有背景打拼的人,有褒义),“阳春”(指刚当选、无经验的,有贬义)、“口条清楚”(夸口舌伶俐,但“口条”一词在一般不会用在人身上,所以我一直以为有挖苦的意思)、“尾牙”(年终聚餐)等词汇,如果没有朋友及时指点迷津、解惑释疑(比如我特意打听过有没有“荤人”和“头牙”的说法),我往往会不自觉地穿凿附会,看电视的效果不仅大打折扣,而且很可能谬以千里了。
另一方面,新闻报道里的一些用语非常生动活泼,透着柔和的亲切感和温馨的生活气息,同样为新闻所罕见。如把选举人上街拜票时用的扩音器称为“大声公”(喻通向人民的传声筒)。由于蔡英文选情强势有利,使得的竞选也普遍跟着沾光而大获全胜,被称赞为“母鸡带小鸡”;相反,的朱立伦则因败选而拖累本党的选举连带着倒霉,被痛批为“母鸡压死小鸡”。一评论节目中的嘉宾在谈到党产问题时,立刻端起一碗龟苓膏大吃起来,原来是要拿“龟苓”比喻的党产应该“归零”,让人不禁莞尔,严肃的话题也时不时能轻松搞笑一把,真有点举重若轻的味道了。2016年春节前夕台南发生地震,很多都把地震称为“地牛翻身”,想一想倒也挺形象的。听说高雄当晚地震时,惊慌失措跑到大街上的都是游客,当地人均是一派稀松平常、神情自若的样子,怪不得人居然会给的地震起“地牛翻身”这样带点儿“卡哇伊”的名字,真是很有一副超然、淡然的生活态度。我猜想大概也会把夏季经常光顾的台风称作“天马行空”,或者“飞龙在天”什么的吧。
刚到台北时,在大街上经常可以看到“中国”两个字,觉得很是亲切。如我宿舍附近的“中国和芳”,捷运(地铁)里还有“中国山中”一站,只是有点儿纳闷这是指中国的哪座山的里面呢。过了一阵子,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念反了,“中国和芳”原来是一所学校:“芳和国中”,“中国山中”则是“中山国中”。有朋友告诉我,在台南的高速公边上有一块“安平国中”的牌子,坐游览车经过的游客一律读成“中国平安”,并高兴地认为是中国平安保险公司在开的分店——如此乌龙原因在于的教育体系里是没有“国中”这样的概念的。刚开始,我对“国中”和“中学”也分不清楚,直到仔细看捷运站名的英文才知“国中”(Junior High School)应该相当于的初中,而“中学”(High School)则相当于的高中。
在台北车站附近还看到了“迪化街”的牌,这让我十分惊讶,早就把迪化改称为乌鲁木齐了,因为迪化原本有“启迪开化”当地所谓落后少数民族之含义,明显带有大汉族主义的上的歧视意味儿。而乌鲁木齐是蒙古语的音译,是“青青的牧场”之意。有趣的是,当我向新认识的几位朋友介绍我是来自新疆乌鲁木齐,也就是台北人逢年过节必去的迪化年货大街的那个“迪化”时,他们几乎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迪化”一词在新疆当地历史上的负面歧视含义。其中一位长相颇有些少数民族神韵的女士听后竟然哈哈大笑,说乌鲁木齐的发音有点像的土著语,意思是“乱七八糟”“一团麻”,言下之意似乎还是迪化比较高雅一些。
同一物品的名称和也常有“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情形。的“花生”在变身为“土豆”,据说有饥肠辘辘的“陆客”到一饭店,没看菜单就先要求店员上一个常见的家常菜“酸辣土豆丝”,结果的店员瞪大眼睛愣在那里,惊讶之余非常地对同行的刀工赞了一句:“你们的厨师还能把土豆切成丝啊!”
一位老者告诉我,他听我一开口就知道我是来的。这么说,我先后交流过的许多台北人,如商店里的服务员、打听方向的人、公交车的驾驶员、捷运里的工作人员等,也一定知道我是来的了。日常接触的绝大多数人的热情友善、礼貌优雅都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不过在向人说“谢谢”时,经常会得到“不会”二字的答复,而不是常见的“别客气”“不用谢”之类,这也让我们几个访问学者私下互相犯嘀咕:听着怎么有点儿别扭,“不会”后面应该是什么呢?猜了几个答案都觉不合情理,只好又向朋友请教,才知是“不会麻烦”的意思。此外,似乎没有“晚上好”(即英语的Good evening)的概念,不管是傍晚初次碰面还是深夜最后道别,一律是“晚安”(即英语的Good night),刚开始还真有一点莫名其妙:明明是晚上一起参加活动刚见面怎么又要“不见”了呢?而且没有离开的意思啊?这在英语、日语(也有明确的“晚上好”与“晚安”之别)大行其道、几乎人人都能随口秀几句的,实在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2016年4、5月份,电信团伙诈骗犯相继从肯尼亚、马来西亚被回后,一句顺口溜开始在网上流行:“十个湾湾九个骗,还有一个在训练”,虽有调侃之意,但显然谬以千里;而不久前电视评论人的一句“人吃不起茶叶蛋”的惊天雷语也同样给人以“不知有汉,遑论魏晋”的隔世之感。我把上述“芳和国中”的学校名称用手机拍下来,通过视频先后请多位的朋友看,结果他们无一例外都读成了“中国和芳”。看样子,两岸之间不仅有地理海峡的间隔,还有语言、文化、习俗的隔阂。
比如“窝心”一词,在是舒心、温馨之意,在的含义则基本相反,是闹心、烦心的意思。如果有一天人民感到的“窝心”时,人民却觉得我们是在快乐的“窝心”,那恐怕就不仅仅是简单“误会”的问题了,这类日常语言和文化上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误读、如果任其累积发酵,很可能导致两岸之间的心理隔膜,猜忌误判也会不断加强、加深,甚至于恶化、,那一定是两败俱伤、亲痛仇快的“双输”后果,也是两岸均不会乐见的,因而万万不可小觑。
大学对访问学者就有一项很“窝心”的安排,每位访问学者都配有两个负责接待和日常交流的台大学生——“学生大使”。我在三个月的访问期间与这两位礼貌而又热情的“学生大使”围绕两岸语言习俗的不同有过多次的交流讨论,我先后请教过她们100多个我在看电视、读报刊以及日常交流过程中遇到的各种语言和文化问题。她们在耐心、认真地答复我的同时,对的一些不同语言表达方式也显示出了明显的惊异和好奇。可以看出,对两岸日常语言文化之间仍然存在着的许多显著差异和明显不同的双向、互相的现象依然大量存在。一次从淡水观海回来,过一家川菜馆,在该店门口主厨推荐的菜品广告牌上居然看到图文并茂的“毛氏红烧肉”,这明明是湖南菜啊,让人颇有张冠李戴之感,不禁哑然失笑。
我因从上小学开始学的就是简体字,对繁体字的了解仅仅是从研究生第二外语的日语汉字中学了一些,这次来台访问,怕被人嘲笑没文化、斗大的繁体字不识几个,所以特地随身带了一本《新华字典》,以备有些繁体字不认识时能够“临阵磨枪”应付一下。在台北街头可以看到仅“”这两个字就有三种写法:都是繁体字的“臺灣”,简繁结合的“台灣”(但没有见到过“臺湾”的写法),以及都是简体字的“”。后者如“大哥大”手机店居然用的都是简体字,我特地跑进去问店员为何都是简体字,小店员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没有说不能用啊。”估计大约是有利于针对来台游客做手机通讯生意吧。不过,台北街道上确实也有一些店铺同时用繁、简两种文字书写店名,而且有的简体字还写错了。在台大附近,有一家洗车铺店名为“捷護汽车”,同时也有简体字名称,但却写成“捷互汽车”,把“護”的简体字“护”写成了“互”,明显是错误的,这是我在台三个月发现的唯一一个写错的简体字。相比较而言,这边连晒在网上的名人书法都经常出现为炫耀会写繁体字却写错的尴尬,如把克的“九球天后”写成“玖球天後”(由于该书法笔走游龙、字迹亦有些潦草,又被网友们趁机“KUSO”一番,说看上去很像是简体字版的“环球大嫂”——该九球天后彼时可是人气极高的待嫁大啊);甚至在国子监大街临街大院的门匾上也居然把“聖人鄰里”错写成了“聖人鄰裡”,真可谓邻里,斯文不再!
有个电视栏目叫做“每天一个字”,即每天教一个字的简体和繁体的两种写法、用法,以及可能存在的繁简两种字的不同含义。这无疑显示出有识之士对两岸文化交流与互动的善意和远见。这边是否也可以借鉴“他山之石”通过大众多介绍一些常用的繁体字以及的日常用语习惯呢?2016年暑假,一位朋友在得知我即将启程赴欧洲访学时,特地来信祝我“一顺风”。我半开玩笑地告诉她,这边一般不会祝福坐飞机的人“顺风”,因为根据在早已众所周知的科普知识,飞机“逆风”起飞和降落时会比“顺风”更加安全一些,但显然也不能祝外出旅行的人“一逆风”,通常会说“一顺利”或者“一平安”。这位朋友对此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在他们一直还依旧说“一顺风”,从未感到有什么不妥。在向其他朋友询问和落实后,她很快又来信感叹自己虽曾在念研究生整整三年,竟然至今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两岸不同的用语区别,并担心过去多次对临行前的朋友说过“一顺风”,不知是否造成了对方的困扰。由此可见,两岸之间日常用语的交流互通不仅十分迫切,需要不断加强广度和深度的沟通了解,而且任重道远,需要从长计议和全面细致地规划和推动。
2014年世界语言大会形成的《苏州共识》指出:“语言是人类文明世代相传的载体,是相互沟通理解的钥匙,是文明交流互鉴的纽带。”“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在台北“中央研究院”胡适纪念馆入口的牌子上,有胡适先生在25岁生日当天写给自己的诗《沁园春》里的一句名言:“要怎么收获,先那么栽”!是啊,要想收获两岸和平统一与发展,那就先从海峡两岸老百姓每日都在说、每天都在用的日常语言文化的双向交流和相互理解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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